张爱敏

人到中年的我，曾走过许多路，然而，最难忘的，还是年少时走过的那些乡间小路。

最常回忆起的，是记录我童年时光的泥泞上学小路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，我正上小学。那时，母亲在镇上粮站上班，职工家属院里有不少和我同龄的孩子，我们常结伴去上下学。粮站和学校相距一公里左右，那条必经之路很是难走：路基是泥土，路面是少许碎石子铺就而成，晴天时，一阵风吹过，尘土飞扬；逢雨天，路面泥泞不堪，所过之处常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，即使穿上胶鞋，放学回来，我们这群好动的孩子还是成了名符其实的“泥巴腿儿”，常惹来父母一顿责骂。

更让人憷头的是，那条路上，还常杀出“程咬金”——一群肆无忌惮的鹅（那时家禽多是放养）。说来也怪，领头的那只老是嘎嘎嘎地追我，咬着我的书包便不放。我书包里装的是书啊——鹅能读懂？我拼力挣脱。那鹅伸着老长的颈子，用与我几乎相当的速度紧跟，终以微小差距落在我后面。我跑出老远，惊魂甫定，喘着气，站定，回望。长叹一声——终究，还是骆宾王《咏鹅》里的鹅，姿态更加优美啊！

贯穿我高中时光的，是县城到家里的乡间路。上世纪九十年代初，我在县城上高中，寄住在我姨家。因为念家，每逢周末总要回去一次。回家的路，有二十多公里远，要经过好几个村镇。沿途，绿油油的庄稼，刷着白墙的砖瓦房，商品琳琅满目的杂货店，路边行人的笑脸，都让我感到惬意。我坐在三轮车上，一边牢牢抓住座椅的扶手，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——那时候，巴士车很少见，刚巧遇上并能买上票的情况，得靠碰运气，因此，回家常坐的是当地人称“蹦蹦蹦”的三轮车。这车跑起来，发出“蹦蹦蹦”的响声，逢拐弯多或路况稍差的路段，三个轮子的车身自然不如四个轮子的稳定，人坐在里面是一会儿左倾，一会儿右倒，偶尔来个“悬空座上跳”，任你屁股颠的生疼，龇牙咧嘴儿，也是毫无办法。

不仅如此，车后是敞口的，没有门！夏天，人坐在里面汗流浃背，不住地用毛巾擦汗，只盼着车能开快点，进点风，哪怕只是热风也好。冬天，寒风灌进来，人冻得直哆嗦，把脖子缩进围巾里，恨不得把自己包裹成粽子。回家辛苦，可是回家的心急切，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。现在，一想到当时的狼狈样，仍忍不住笑，回味中有苦涩，也有甘甜。

大学毕业后，我留在城市工作生活，回乡少了。长途电话里，老家的弟弟高兴地说：“现在回乡的路全是平展的水泥路了！从县城到乡镇都早已通了公交车，车上有空调，冬暖夏凉，上车只需两元，从我住的县城到工作的乡下中学，不到半小时就到了！”我不禁感慨，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！我由衷地对弟弟说：“你有福喽！”

不过，那段年少时行走在乡间小路的时光，我还是经常会怀念。那些乡间小路，以及与之有关的经历，每每忆起，都仿佛是一次时光的行走。乡间小路，不仅见证了时代的变迁，还让我收获了涩中带甜的满满幸福感。

《巴蜀文学》出品

主编：笔墨舒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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